大雪来临,新的一年就来了。在我记忆中,以往在农村,下过几场大雪年才到来。这几年雪少了,年却来得特别的快。
随着社会的发展,如今城市里的孩子再也不留恋农村里的年。农村里的孩子再也不为年犯愁了,传统年在孩子们的心中成了一个特定的符号,而这个符号只会是一种印记,再也没有其它特殊的意义。
我曾经花很长的一段时间去回顾年的历史。我在深刻了解那段遥远的故事时,耳边会传来愉悦的欢乐声。那是一群人围着一头猪在烧烤,香味飘逸得很远,大伙也吃得津津有味。那段人类起源和发展的历程已经成了远去的传说,我们对有关年的历史变得模糊起来。
曾经,过年是父母沉重的负担,年货是最烦心的话题。正月拜年得送烟酒,虽然价格便宜,可还是无钱购买。有时候,父亲大年夜还在外面奔波,直到下半夜才挑着两半蛇皮袋年货进门,而我们还围坐在火炉旁,等待着年夜里的味道。除烟酒之外,还有半斤花生糖,半斤葵瓜子。这时,年在我们的心里成了永恒的标志,它维系着一年又一年的盼头。
母亲总是把好吃的东西留在年夜,无论家里多困难,年夜里一定要吃得与平常不同。最高兴不过的事儿就是肉可以吃饱。记得那年我爷爷杀年猪,我一顿年饭吃了七块肥肉。父亲给我取了个绰号叫肉匠。如今想来,还真的有点腻。
哨子、艾米果这些杂粮都是农村在缺粮时期过年的主要粮食。即使是粮食充足,年夜守岁时还是会吃哨子、艾米果。大人们讲着遥远的故事,故事里会有很多充满着憧憬的美好。听着这些美好,年夜柴蔸也变成了木炭,我们这些听故事的孩子也就进入了梦乡,在梦乡里憧憬着新的希望和未来。
年在农村不仅是吃,迎新年也有着传统的喜乐方式。
年夜里,各家各户都会敞开大门。从大年三十晚上开始,村子里就会戏龙,一直戏到正月十五。
龙是篾扎的,一节一节的,龙身是红纸糊的。里面插着蜡烛。龙灯在漆黑的夜晚成了乡村年夜里的独特风景。我去戏过龙。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。龙灯由于糊着厚厚的红纸看不到脚下的路,加之夜晚雪落地后立即结成冰,一走三滑几乎没走稳半步,最后我那节龙摔歪了蜡烛烧了龙身。幸好有专门补龙的人,随身带了红纸和胶水,补好后又回到队伍中继续飞舞。
连续几年我都迷恋戏龙灯。我怕再烧龙节,就负责敲打锣鼓,结果还是用力过猛敲破了鼓。锣鼓是一个队的人凑钱买的。结果那年,我家赔了这面鼓。
正月初五过后,也会有戏马、戏狮的人来。黄昏时分他们举着排灯,敲着锣鼓,戏了东家戏西家。阵容不算大,但看得过瘾,这些人都是外村来的。无论是从哪来的,我们村里的人都很友善,父母也会在年夜准备好零花钱,用来打发这些外来的艺人。即使是没钱的时候,也会给一包烟,算是慰劳。
村子里的年是十年前发生变化的。一开始是有人离开村子去广州打工,紧接着是去浙江,后来都去了哪些地方就再也没有人过问了。反正这些人陆陆续续离开村子之后,就很少再回来了。他们在外面赚了钱,在县城买了房子安了家。谁也不愿意再回到村子里了,对那些不堪回首的年也避而远之,那些年的风土习俗也成了遥远的记忆。
剩余下在农村里的人,生活并没有多少改变。这一些人延续了上辈人的生活理念,一时还难以转变过来。他们在固守着农村清贫的同时,还在延续着农村年味。这一点我还是比较庆幸的,至少我还有个地方可以寻根,即使村里是那样的空荡荡。
然而,农村里的年俗却是中国文化的根。根是扎在土壤里的,是可以接地气延续命脉的。如果没有了根,游子会失去方向。永远只会飘荡在夜空中,灵魂得不到抚慰,更是得不到安妥,也就无法得到安宁。
如今,农村逐步向城市化转移,传统年渐渐失去了味道。那些炊烟的年火消失在了乡村的上空,再也听不见年猪撕裂的惨叫,而篾做的草龙也失去了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布龙。
人类文明和进步总要丢失一些东西,而这些东西恰恰是一笔无法弥补的精神财富。我们需要的是习惯迎接新的事物,但也不能把旧的,能够丰富生活的事物抛弃,只有这样生活才会无比的鲜活精彩。